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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专访张欣:我要为广州留下旧日剪影|名家有约
发布日期:2024-04-19 03:00    点击次数:119

“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芥子,这个过程是极其漫长的。”在著名作家张欣的最新长篇小说《如风似璧》的序言中,她如是写道。

前些年,张欣找到了生命中的一颗芥子——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州。这四年来,她用工笔勾勒出这一时期广州的世相百态,升斗小民在家国濒临破灭中的命运遭际,尤其是广州女子的大气与勇毅,如风中玉佩,有风之凛冽,又有玉之圆润。

4月1日,张欣全新长篇小说《如风似璧》在花城文学院首发。

《如风似璧》是张欣首部民国题材小说,首发于《花城》2023年05期,近日由花城出版社推出,甫一面世便反响不俗。复旦大学教授、文学评论家陈思和感佩于张欣在创作领域的蓬勃生命力:“文学创作岁月长达40多年,她本来可以驾轻就熟地沿着原有风格写下去,可是她就这么重重一跃,踩到艺术的巅崖险峰,眺望那无限的新异风光。”

在创作《如风似璧》之前,张欣曾询问自己,能否承受这部作品籍籍无名的后果。当她听到心底传来“能”的声音时,便一个猛子扎进故纸堆与滚烫日常里,从中探寻旧日广州的痕迹。

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州。

选择重新寻找芥子的张欣,与她笔下的女子达成了同声同气的默契。她们都在广州生活,虽然身处不同时空,却共同拥有广州女子始终如一的韧劲与豪情。

本期“名家有约”专访张欣,一探《如风似璧》背后的创作秘密。

作家要消除杂念,才能往前走

南方+:为何想为1932年至1942年的广州写部小说?

张欣:我写了40多年,写了不少以广州为背景的都市小说,却从来没有描绘过旧日的广州,也没有摸清广州人的精神内核。其实按照原来都市小说的写法,我会更加轻松。但这一次我要挑战自己,为写作设置更多的难题。

我对这座城市充满感情,很多人生经验都是这座城市赋予的。若能通过写作的方式,既表达出我对广州的情感,又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一时期广州的文化景观,在我看来很有意义。毕竟不少人对旧时广州的感观,还停留在多雨潮湿、《七十二家房客》里升斗小市民等意象上,这显然是片面的,沦陷前后的广州有繁华的一面,也有冷酷的一面,非常复杂。

中山戏园。

再者,区域写作渐渐成为一种趋势,可我发现目前书写广州,并能捕捉到千年商都的“魂”的作品却不太多,我想试试看。我是从外地来到这里生活的作者,或许能发现一些隐藏在城市肌理中、本地人司空见惯的细节,之前看到一户人家种了龙吐珠,我把这一帧画面记在了心里。

南方+:《如风似璧》写了多久?听说你为此查了很多资料?

张欣:在写完《千万与春住》之后,我停了一段时间。《如风似璧》陆续写了三四年,花了很大的力气查资料。例如那时人们怎么看病,女性流行用什么化妆品,有没有进口的水晶灯,我都希望一一去查证,这些信息里头大有门道。

朋友们提供了很多线索。有段时间我在研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家具式样,一位朋友给我发了很多图片,后来还直接在旧书网淘了本书寄给我,我很感激。

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州。

在查资料的过程中,有时一无所获,就像是做了一场无用功,有时看了很多,到最后只能提炼出一句台词,但对我来说,这部分工作无法省略。故事可以编,但涉及时代背景的细节一定要真实。细节如果不真实,读者很可能“跳戏”。有人更在意突出故事的真实性,却忽略了时代背景,这种真实反而会失去张力。

南方+:这部小说写得很克制,你是有意保持这种风格吗?

张欣:我的确在收着写,保持克制的笔调对作家来说是不小的考验。哪怕有十分的感情,都不应该过度渲染,使之汹涌澎湃。很多时候有个三四分就可以了,一定要相信读者,相信他们能够心领神会。

张欣近照。

我不是很认同一泻千里的“水龙头式”写作,小说语言必须考究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每天只能写几百字,有时甚至一个字都写不了。酝酿出多少字,就写多少字,哪怕后面有灵感,我也要留到第二天、第三天再写,这样才能一直拥有饱满的能量。当然,这种写作非常奢侈。

在创作这部小说之前,我问了问自己,能否承受在这个阶段写一部极可能毫无水花的作品,我的答案是“能”,就开始心无旁骛地准备了。作者一旦心有杂念,作品是会直接反映出来的。保持清醒,消除杂念对我来说非常重要,这是成熟作家能够继续往前走的必备条件。

此外,作者还要琢磨出一种“度”,打个比方,在创作以广州为背景的小说时,粤语词汇的运用是一门学问。如果完全不用,作品会失去重要的“粤味”腔调,如果用得太泛滥,则会对外地读者造成困扰,影响他们的阅读感受。如何拿捏这个尺度,很考验作者的功力。

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爱群大厦。

商业精神早已嵌入广州人的DNA

南方+:这部小说给人感觉架构很稳,一气呵成。

张欣:我想了很久,叙述角度应该如何切入。在写长篇小说的时候,架构要搭建成稳固的“三角形”,不然写到几万字的时候就只能往下乱编了。这个过程有点类似于下棋,教科书往往没有太大的用处,作者需要不断去思考,接下来应该换哪个最适合的人物上场,这是一场与自我展开的博弈。

好的小说具有成长性,只有架构稳了,成长性才会显露出来。在最开始写时,我并不知道小说里的人物结局会是如何,他们仿佛透过我的笔,走向了自己的命运。

根据我多年的经验,小说切口要小,这样才能实现纵向的写作,笔下的人物才能往深里走。不要小瞧“小切口”,芥子纳须弥,芥子和须弥是等量的,是可以互相转化的。

《如风似璧》。

《如风似璧》。

另外,正所谓草蛇灰线,情节之间是存在内在关联的,看似无关紧要的情节,往往后面会引出反转,小说只有一环扣一环,一个套子装着另一个套子,才能吸引读者读下去。

我很喜欢传统的戏剧,在舞台上,一个人时常能够代表千军万马,与此同时,他的内心独白也不会落下,非常伟大。

南方+:这部小说的主角是三位不同的女性,由此展开三条线,这样设置的初衷是什么?

张欣:我采用的是限制视角,而非全知视角。作者采用全知视角当然更加轻松方便,但当角度没有限制时,也要承担更多“写飞”“写崩”的风险。而采用限制视角的话,要求作者贴着人物走,这虽然会给作者设置更多的困难,却能起到更好的收拢作用。

在我看来,如果整部小说只出现一个主角的视角,会有些“闷”,所以我写了三位女性,没有设置绝对的主角,这样我就拥有了三个叙述角度。

其实还有一种省力的写法,让这三位女性都来自同一个家族或学校,再写她们不同的抉择与命运。可我不想这样写,我偏偏要凸显她们身份地位的差异性,同时也要写出她们共同的韧劲,写出她们如何在那个时代里辗转腾挪,在狭小的生长空间里,成为自己所向披靡的英雄。

我想,这部小说努力呈现出来的女性的现代性,对读者来说是有一定感召作用的。广州女性身上的韧劲,也是这座城市的底色之一。

南方+:商业对广州市民文化的形成产生了怎样的影响?

张欣:商业对城市的影响是渗透性的。广东人常说,所有的事都是一门生意,仔细想想确实也是,谈生意时往往触及根本,需要双方具有契约精神,这或许就是广东人务实、化繁为简的性格的由来。

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州。

我经常去上下九商业街寻找写作灵感,有家商店门面很小,只销售缝纫机用的针。后来才知道,店家就是靠着这一根根针,让家中几代人都接受了很好的教育,不少人还选择出国留学。广东人不会轻视这小小的一根针,哪怕是最小的生意,只要有得赚,都会有人去愿意做。

换句话说,商业精神早已经嵌入了广州人的DNA,这又构成了广州的另一重底色,历经千年的繁华,是从来不外露的。

【采写】南方+记者 戴雪晴 刘炜茗

【图片】受访者提供 部分源于网络